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科爾沁草原上的城市(我與一座城)

劍 鈞
2023年12月09日09:16 | 來源:人民網-《人民日報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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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歲時,我來到一座陌生的城市﹔54歲時,我離開了這座城市。整整50年,我對這座城市已無比熟悉。這座城市就是內蒙古通遼。這座科爾沁草原上的城市,給了我“天蒼蒼,野茫茫”的最初印記。拉近遙遠歲月的鏡頭,記憶的光圈是墨綠色的,散發著芳草的清馨。那藍天下的西拉木倫河,那河上的老木橋,那郊野沒膝的青草,那水畔怒放的薩日朗,那天邊雲朵般的羊群,那悠揚的馬頭琴聲……猶如油畫一般倒映在我的心湖上。雖然已離開這座城15年,但對它的思念卻從未離開過我的心頭。

1958年,我隨部隊轉業的父母從遼寧錦州支邊到了通遼市。我依稀記得,老通遼除了明仁大街、中心大街、建國路是石板路或沙石路,其它街巷多為土路。車輪卷起的揚塵足以讓人看不見對面的人,空氣裡彌漫著灰塵的氣味。

兒時,父親多次帶我走上西拉木倫河上的那座老木橋,撫著欄杆,望河水滾滾,泛著黃色波濤。原野一望無際,萬綠叢中點染著紅紅的薩日朗、黃黃的忘憂草、藍藍的蒲公英……然而,上世紀60年代中期后,河水開始斷流,70年代初徹底干涸了。城裡的孩子小腳丫踩在鬆軟沙灘上,一溜煙就跑到了對岸滿是綠野田疇的鄉下。

這座西拉木倫河流過的城市,100多年前,由綠草連天、牧歌繚繞的牧場,變成了阡陌縱橫、雞犬相聞的村落。緊接著,草原上出現了一座小城。

上世紀60年代,人們掰著手指頭數,小城裡隻有三五座兩層樓房,最高的建筑當數通遼師范學院(現內蒙古民族大學)的三層灰樓。1978年,學校建起了一幢五層教學樓,我們這些新生一入學就幸運地來到新樓上課,大家都興奮極了。如今,通遼城裡動輒十幾層、二十幾層的高樓拔地而起,平房早不見了蹤影,磚瓦房也成了稀罕物,街頭草木蔥蘢,已被評為“國家衛生城市”,生態環境今非昔比。

生活在北京的這些年,每每走進老胡同,都能勾起我對通遼城老胡同的記憶。我家最初住在北市場東北角的大院,那是一棟L形青磚灰瓦建筑,住著幾十戶人家。小伙伴們成群地跑出來,走兩分鐘就鑽進了北市場胡同。那時,這裡是全城最繁華的步行街,有飯館、茶館、說書場、戲院、煙袋鋪、玉器鋪、點心鋪、水果鋪、藥鋪、理發鋪……小孩子們最感興趣的,是點心鋪的招牌和飯館的幌子,很是惹眼。

前年,我受邀參加一個文學活動,從北京回到久別的通遼。我隻身來到原來的北市場尋找記憶,見胡同口建了一座很氣派的商務中心,樓底還特意留了一處能走進北市場的樓門洞。曾經讓兒時的我羨慕不已的飯店,還有熱鬧的說書場、戲院都不見了,唯有二人轉大舞台那塊懷舊的大招牌,還能讓我回味起兒時的場景。而今這一帶仍是通遼最繁華的商業區,商廈、酒店、劇場、超市等星羅棋布。

在城中,路過通遼一中時,我禁不住向裡面張望。大學畢業后,我被分配到通遼一中教書,那時校區是清一色的青磚房。現在遠遠看著校園,裡面已經建起了氣派的教學樓群和開闊的體育場。

我和兒時的伙伴專門驅車來到西拉木倫河畔。小伙伴們當年光著腳嬉戲的干涸河灘消失了,河床再次泛起碧波。伴我走過童年的老木橋拆了,新的科爾沁大橋、西遼河大橋、彩虹大橋、哲裡木大橋、新世紀大橋猶如城市的五條大動脈,將西拉木倫河的兩岸連為一體。我用心貼近通遼,我看到,這座城天藍了、水清了,滿眼是蔥蘢的綠色和繽紛的花海。

老通遼的西北城郊,以前以河為界,一邊是城區,一邊是城郊,而今界河已成了城區內河。我傾聽著浪花翻卷的聲音,記憶的長河似乎也在奔涌。河對岸的村落變成氣派的新城。一大片翠綠的芳草地,還有一大片薰衣草花園,像兩隻彩色的大手掌緊緊挽住連綿的樓宇商廈,各種形狀的建筑物參差錯落,矗立在天空之下。連接新老城區的新世紀大橋,雙向六車道,充滿現代都市氣息。漫步在北岸的林蔭小道間,我在腦海中尋覓童年的記憶。腳下這片靜謐的園林,也許曾是小伙伴們奔跑的荒野。這些都已演化為久遠的記憶。

不過,這座洋溢著現代都市氣息的城市,並未失去對草原的那份眷念。在一家民俗餐廳裡,我嚼著炒米,吃著奶豆腐,喝著奶茶,啃著烤羊腿,瞬間找到了兒時進牧場蒙古包的感覺。我陡然發現,這座城,草原的風情依舊在,悠長的牧歌仍回旋,它從未遠離過草原。看,往正北方80公裡是珠日河草原,再向北120公裡是扎魯特山地草原﹔往正南方90公裡是阿古拉草原。而我對於草原、對於這座城的眷念也從未消失。不管走得有多遠,我都不會忘記西拉木倫河的碧波蕩漾,不會忘卻這片草原,都會忘情地擁抱這綠色故鄉……

《 人民日報 》( 2023年12月09日 08 版)

(責編:劉澤、張雪冬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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