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世界讀書日特稿

“和農牧民在一起,書寫新時代的美好生活”

——記“科爾沁詩人”王磊

富麗娟
2023年04月23日09:37 | 來源:人民網-內蒙古頻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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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寫作需要生活,生活在哪?在基層,我要和鄉親們在一起,和農牧民在一起,書寫新時代的美好生活。”走進內蒙古通遼市科爾沁區近郊的一處普通的農家院,我們見到了96歲的“科爾沁詩人”王磊。老人家患有眼疾,耳朵也有些背,但是一雙深邃的眼睛炯炯有神,他思路清晰、情感飽滿,講到動情之處不禁潸然淚下。

96歲的“科爾沁詩人”王磊。富麗娟攝

96歲的“科爾沁詩人”王磊。富麗娟攝

在科爾沁草原上,王磊老人是一個傳奇。他的故事像一首動人的蒙古族長調,遼闊悠揚直抵人心。這位扎根內蒙古60余年的山東漢子,曾經參加過抗日戰爭、解放戰爭,青年時代就讀於北京大學,才華橫溢的他在未名湖畔坐而論道。因一場偶然的“邂逅”,王磊“一頭扑進草原母親的懷抱”,從此執著於對這片土地的無限熱愛,執著於為人民書寫、為時代謳歌。

“我呼吸到那縷燕園獨有的氣息。我精神振奮,創作的激情有增無減。”

1928年王磊就出生在山東省聊城市。正逢戰亂年代,王磊的童年在顛沛流離中度過。在他9歲那一年,父親一路帶他來到安徽省渦陽縣石弓鎮。投身抗日的父親因夜以繼日地開展工作,不幸患了肺病,沒有幾年便離開了人世。從此,王磊便成為一個孤兒。

王磊說:“是人民軍隊滋養了我,革命的大家庭是我唯一的依靠。在那動蕩的歲月,在與父親一起生活的幾年中,父親把他的精神無言地傳給了我,他的堅韌,他的平和,他的永不放棄。”

1944年10月,十六歲的王磊考進了新四軍九旅隨營學校。經過三年戰爭洗禮與考驗,1947年19歲的王磊光榮加入了中國共產黨。1949年新中國成立后,王磊考入了武漢市中南實驗工農速成中學。

在速成中學學習的三年,他如飢似渴地吸收著文化知識,同時開始了他的文學創作。他的處女詩作《我的同學》,在《工人文藝》上發表,同期創作的詩歌《重劃區的早晨》《我在長江大橋上站崗》一起被收入到1954年湖北人民出版社編輯出版的詩集《我在我的崗位上》。

三年后,他以優異的成績完成了學業。完成中學學習的王磊,給自己提出了更高的人生目標,他立志要考北京大學中文系。

星光不問趕路人。1954年王磊以優異的成績考入了北京大學中文系。王磊在《過去的時光》中回憶說:“北京大學是我仰慕已久的,授課老師都是國內第一流的專家、學者精深博大的學識,娓娓清新的講授,嚴謹的治學態度,以及平和的儒雅風范,令我呼吸到那縷燕園獨有的氣息。我精神振奮,創作的激情有增無減。”

王磊的同班同學馬嘶在《燕園師友記》中,回憶了王磊在北京大學的學習時的狀態:“那時,王磊正迷戀著寫詩,而且精力非常投入。我去宿舍找他時,常見他躲在宿舍裡,盤腿坐在床上,埋頭在筆記本上寫詩。思索時便仰身倒在被窩卷上,仰起臉望著天花板,一動不動地苦思冥想,我覺得他很有點唐代苦吟派詩人的味道。”

大學四年寒窗,王磊始終保持著農民的風採,腳穿粗布鞋,身穿粗布衣,還經常打赤腳。同學們都親切地稱呼他是未名湖畔的“赤腳詩人”。

“我把我的心種植在草原,再生出一個新的,壯美遼闊。”

1958年王磊北大畢業后,來到內蒙古工作。作為一名北大畢業生,王磊為何選擇了邊疆內蒙古?在採訪中,老人微笑著向我們講述了一段往事。當年,王磊本來分配到北京文聯工作,就在他准備報到時,有位同學提出能否幫忙,把留京的名額留給自己的未婚妻,以便他們能夠免去異地之苦。王磊沒有猶豫,他一口答應了。

如今,回憶起這段往事,老人很依然很平和。他感慨地說,正是這樣的機緣巧合讓自己有幸遇見了內蒙古:“這裡是親情、真情的父母之邦,從此我再也不願離開這一方熱土。”他在《行吟集·草原》的一首詩中寫到:我得到勇敢,我失去怯弱。完全把我的心種植在草原,再生出一個新的,壯美遼闊。

老人回憶自己初到內蒙古的心境:“像春風吹動草浪,年輕的我扑進了內蒙古的心懷。她扶我上馬,教我馳騁天下,和藹地告我:‘雄鷹飛去多遠,影子總投在草原上。’”

他用“父母之邦”在表達內蒙古這一方熱土在自己心目中的份量。初到內蒙古,王磊被分配到內蒙古人民出版社工作,他帶著自己滿腔的熱情投入到工作當中。王磊在文章寫到:“從北京到內蒙古,我看到茫茫草原正以她的質朴、她的真實、她的清靈,孕育著她的文學。”

不到一年的時間,他編輯簽發了內蒙古一批作家的處女作,包括賈漫的詩集《塞上的春天》,張長弓的短篇小說集《鷹》,敖德斯爾的《遙遠的戈壁》,雲照光的電影文學劇本《鄂爾多斯風暴》等,這些作品從不同的角度展示了內蒙古的風土人情,塑造了草原農牧民的形象。

1960年,王磊被分配到哲裡木盟通遼縣(今通遼市科爾沁區)茂林公社勝利屯大隊擔任黨支部書記。1964年,被調到自治區文聯《草原》文學雜志社擔任詩歌版編輯﹔1966年,王磊又回到哲裡木盟,擔任哲裡木盟文聯創作員﹔70年代末80年代初,王磊擔任哲理木盟文聯副主席,黨組副書記,兼任《科爾沁文學》主編。

此后直至退休,王磊的工作時光都留在了通遼市,留在了這片遼闊的科爾沁草原。他在詩歌中寫道:“將來有一天我會躺在科爾沁母親的懷抱裡睡去,路人從這兒經過,他所看到的每一棵小草,都是我生命的存活,他所看到的每一朵鮮花,都是我靈魂的閃現。”

不論在什麼崗位上,創作的腳步從未停歇。1971年,王磊為了謳歌戰爭年代犧牲在科爾沁草原上的人民音樂家、《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》歌曲的作者麥新,創作出長篇敘事詩《大刀歌》。1973年,王磊深入草原體驗生活,出版了他的長詩《馬背上的歌》。期間他還寫了許多短詩,大多都是以內蒙古草原兒女為題材的詩,《草原兒女唱頌歌》《我從科爾沁來到青城》《頌歌向著北京唱》《珍貴的禮物》等,收入內蒙古人民出版社出版的詩集《草原,詩的盛會》。1987年,內蒙古人民出版社出版了《王磊詩選》《王磊行吟集》。

王磊說:“詩歌磨練了我的意志,淨化我的感情。我在受教育中寫詩,我在寫詩中受教育,在寫詩中提高了覺悟,增強了熱愛人民,熱愛祖國的觀念。詩和我歡樂中同歌,苦難相伴,戰斗中並肩。”

“寫作需要生活,生活在哪?在基層,要和農民在一起。”

“寫作需要生活,生活在哪?在基層,和農民在一起。”在採訪中,王磊老人多次訴說著他對基層、對鄉親們的深情。

王磊老人本可以有更好的物質生活,遠在山東的家人也幾度要接他回家,但老人家倔強地選擇留下,留在村子裡,和鄉親們生活在一起。

“和鄉親們生活在一起”——老人家含著熱淚給我們講述了一段往事。1960年王磊剛到通遼縣茂林公社勝利屯大隊擔任黨支部書記的時候,正值我國三年經濟困難時期。一天晚上,村中有位老人帶著剛煮熟的幾枚雞蛋來到王磊的住處,捧著雞蛋親切地對王磊說:“王書記,這是我攢的雞蛋,你趁熱吃吧。”

“大災之年,這五個雞蛋,可以救活一條人命!這哪是五個雞蛋,這是老鄉滾燙的心。”如今多年過去了,回憶起當時的情景,王磊依然禁不住淚流滿面:“那一刻,草原流淚了,我的心也在哭泣。從此我把科爾沁看成是親情、真情的父母之邦,從此我再也不願離開這一方熱土。”

村裡上了年紀的村民回憶說:“記得王書記剛來的時候,看見有的農家穿不像穿、吃不像吃,就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地送給貧困戶。為了讓老百姓吃飽肚子,王書記帶領我們成立了青年突擊隊,他和我們同吃、同住、同勞動。”

退休后的這些年,王磊一直生活在科爾沁區坤都廟村一處普通的農家院裡,老人給這裡起了個富有詩意的雅名“瘦園書屋”——三間紅磚紅瓦平房,房前是院牆圍起的畝八分地的小園,一進門便是鍋灶,裡屋是土炕,炕上放著一張小方桌。

可是瘦園明明不“瘦”。在這一方小小的園地裡,王磊資助、培養了一大批農村文學愛好者。他把村裡喜愛文學、書法、繪畫的村民組織起來,鼓勵他們以本村的真人真事為素材,和自己一起搞創作。一時,學文化、寫詩編故事,蔚然成風,他還創作出近百篇詩歌、散文,編輯成《瘦園萍蹤》《瘦園拾遺》和《瘦園對酒》等廣為傳誦。

熟悉王磊的人都知道,他從來淡泊名利、不計個人得失。原內蒙古民族大學教授周雙利曾撰文記錄下王磊返鄉后的情景:“當我到瘦園去看望他的時候,看見他那略顯蒼老的身子,依然坐在土炕上。燈下,他頭發花白,行動很吃力,我的心一陣黯然。但他的精神依舊高昂,同我談起他的瘦園藏書計劃,還醞釀著新的編書打算。”

多年來,詩人王磊始終秉持著“熱愛人民,熱愛祖國”的創作理念,這也是一位文藝界“老兵”最有力的心聲。作為一名讀書人、詩人,王磊一生都在追求人生至真至美的精神境界。“要做籽種入泥土,莫學浮根水上萍。”他在詩中表達著自己的赤子之心,用人生堅實的步履鏗鏘,抒寫著一位知識分子的文人風骨和家國情懷。

(責編:張雪冬、劉澤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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